捂暖清冷学霸同桌

秦玉也不相信自己生养的儿子会做出欺负人的事儿。

“放学那会儿，他班主任，齐老师来找我了。今天早上他要同桌的桌子搬后面去了，还说人家畏畏缩缩的，不想跟人家玩。要不是老师及时到，他还真就搬后面了。人老师年纪轻轻的小姑娘，说的时候都哭了。”

秦玉争辩：“她没糊你？”

孟力勤瞥了一眼，那眼神里明晃晃的是“别老向着你儿子”，“有监控！”

启晟虽然不是高考考点，但每间教室都安装了监控，早上发生的也明明白白录了下来。

秦玉这才信了几分，事情是真的，但霸凌有待考证。自己的孩子心不坏，她是知道的。但是事情也可能是真的，但是孩子一定不是为了欺负人这么做。

饭桌安静下来，孟宇宸这才想起早上的这件事。

“曹毅说何鑫人不行，喜欢偷东西。何鑫就是我同桌。”

秦玉：“咋还有曹毅，你们俩一个班？”她不记得有这回事儿啊。

孟宇宸：“他在二班，早上他来找我，认出何鑫了，他俩是一个小学的，六年同学。”这是吃饭的时候曹毅在食堂告诉他的。

“我觉得曹毅不会骗我，那这样的话，何鑫当我同桌，我以后就该少东西了。事情闹到那时候就不好看了，还不如让他单着一桌。”

孟力勤一拍桌子：“胡闹！”

他有点生气：“先不说何鑫人怎么样，你今天在班里干出这样的事，无形中就发出了你俩不和的信号，以后其他人怎么和何鑫交朋友？他们想和他说话的时候都会想，你会不会不高兴，你跟他闹成这样，是不是他有什么问题。他一个人，你和曹毅俩这么壮，一下子把人家逼到角落里，你们一句话就让人家搬桌子，那接下来人家还怎么平等地做同学。”

“你听曹毅说了就信了，他被偷过东西？还是亲眼见了何鑫拿别人的东西？你已经上初中了，做决定之前要有自己的思考，有自己的判断。”

“不管何鑫是什么样的人，就算他真是个小偷，也不是你欺负人家的理由。你可以把他交给老师，让老师处理。你没有权利去审判任何人，更别想着什么与其闹到撕破脸面，不如什么什么的，你认为的就是对的吗？”

“你今天这样做，同学眼里你是什么人？粗鲁，无礼，专横，还在外面有人，谁都不敢惹……这是个学生吗？啊？你好好想想，你愿意跟这么一个人做朋友吗？”

孟力勤长叹一口气，秦玉把手里的水递过去。

孟宇宸听着，老实道歉。

孟力勤深深看了他一眼，秦玉打着哈哈，“先吃饭，先吃饭。”

一顿饭无言。

孟宇宸吃完最后一口，抬眼。孟力勤说：“先回屋里吧。”

这下，外边只剩夫妻俩。

秦玉使着眼色，小声问：“到底咋回事，你别跟我耍心眼。”

孟力勤有点无奈：“事情就这样，曹毅那小子撺掇的。”

秦玉：“不像啊，曹毅也是我看着长大的，人很正气。”

孟力勤：“你就看他对你儿子好，这叫爱屋及乌。”

秦玉“嘿”了声，站起来换到了孟力勤对面的位置，往前趴着身子拉近距离。

“何鑫到底有什么问题？”

孟力勤本来不想细说，但是也逃不掉。关键是“偷窃”这帽子也不能一直扣在何鑫头上。

“他妈妈……”

秦玉一听这语气就知道有事儿，神情也紧张起来，回头看了眼孟宇宸紧闭的房门，还抬起手做了个往下压的手势，示意孟力勤小声说。

“何鑫是蒲老师邻居家孩子，人乖巧又伶俐。就是他那妈妈，工作不好……”

秦玉微微睁大了眼睛：什么工作这么诲忌如深？

孟力勤：就你猜的那样。

然后看着老婆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失控，他明说了：“蒲老师说，何鑫妈妈在酒吧工作，家里时不时就进出陌生的男人。”

秦玉着实看不起这样的人，可是孩子尤其无辜。她张嘴无声问：孩子怎么样？

人品如何？是不是曹毅说的那样？

“何鑫从小跟着姥姥在乡下，上学了，老人精力跟不上送过来的。老人也不知道女儿干的什么工作，就送来了。他妈妈给孩子办了入学，多的没管过。蒲老师在楼下捡着好几回何鑫，家里锁着门，这妈防着自己孩子呢。”

“蒲老师家里孩子也大了，自己一个人住，就把何鑫待家里了。蒲老师人你信的过吧，何鑫她带出来的，干不出那丢人的事。”

蒲老师是少年宫的美术老师，现在因为年纪已经退休了。

蒲老师丈夫早些年就去世了，有个女儿在京城上班，下面还有一个外孙，上着大学。老人家退休后也没闲着，当了几年少年宫老师，现在在社区时不时组织点活动。

是个心善的老人。

秦玉：“老人家找你啦！”

孟力勤：“何鑫成绩好，不过到启晟来上学是蒲老师决定的。她找的招生老师，启晟能免了他的学费，还有奖金。”

他叹了口气，“这孩子就需要这些。”

秦玉也没话说了，摊上这样一个妈，就算真有点什么毛病，她也不好去指责了。

而且蒲老师脑袋清楚，她认的人很少有问题。当时孟宇宸就和了蒲老师的脾性，也算是个忘年交。

孟力勤最后嘱托道：“蒲老师今天才跟我说了何鑫这事，就是怕好不容易换了个新环境，那糟心的事儿还缠着孩子。结果我上午还跟人家保证着，下午就知道了自己家孩子欺负了人家……你跟宇宸好好说说，别告诉何鑫的事儿，让他对人家照顾着点。”

秦玉听了，心里嘟囔，你让儿子照顾比他大两岁的孩子，谁还不是个孩子。

但这也是想一下，她同意孟力勤的决定。

孟宇宸知道大人要说话，也没什么好奇心。大人不想告诉他的，一定有他们的原因，他不听就是了；如果有什么需要他知道的，那一定会告诉他，他等着就是了。

他又想起曹毅的话。

“何鑫手脚不干净啊，我跟他六年同学，他一直守着垃圾桶一个人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。”

“他不怎么说话，但是班里女生挺喜欢他，可是后来有几个男的带头孤立他，那时候好几个人站在他一边，可渐渐的何鑫就没人理了。”

“我没跟他玩过——也没欺负过他呀！我喜欢运动，他那瘦兮兮的样子我也看不上——但是我没作弄他，还护过他几回，那群人太过分。”

“我说的他是不是还挺可怜，但是别被表象迷惑了，千万别！我妹妹，你知道的吧，我俩双胞胎，也一个班的，她就被迷惑了，每天早上从家里拿面包给何鑫，唉……”

“他那妈——他那妈也不行，你别跟他走近，会被他妈缠住的。”

“说会何鑫，他手脚不干净的，净拿些笔啊，橡皮的东西。关键是仗着成绩好，老师还信他——啊你成绩也好，哈……但是这行为多恶心是吧！”

“你就别搭理他，更别可怜他啊。都是伪装，伪装知道吧，披着羊皮的狼！你年纪小心眼少，这事交给我，我跟你们老师说。”

“千万别心软啊！”

“等我消息……”

……

曹毅老说孟宇宸小，他其实有点不服，但也知道曹毅真心对自己，也不会不知好歹。

他心有点乱，干脆放下笔，拿起手机开始搜关键词“校园霸凌”。

画面明明灭灭，他放出点声音，听着拳打脚踢的碰撞声和压抑的哀嚎……何鑫以后会这样吗？

会因为他第一天表现出来的排挤，不被整个班级接纳，最终成为大家宣泄的对象吗？

他看着视频，咬住了下唇，脸上有些动容。

脚步声起，他停住视频，扣下手机。

秦玉敲了敲门，得了回话推开门，半个身子探过来，笑容洋溢着，孟宇宸看了一眼就觉得心沉静下来，整个人也放松下来。

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在紧张。

秦玉问：“宝贝，能聊聊吗？”

孟宇宸这等着呢，点头“嗯嗯”了两下，小鸡啄米搬，秦玉笑了声，可惜孩子大了，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直接捧着脸亲一口了。

孟宇宸坐到床上，把椅子让给了妈妈。秦玉把手里捧着的牛奶递到他手里，这习惯是自小的，那时候秦玉担心孟宇宸因为年纪小被欺负，就想着让他长长个头，牛奶、睡觉、篮球什么的通通安排上。一晃现在都比自己高了，岁月如梭啊……

孟宇宸问：“爸爸怎么说？”

秦玉见儿子小心试探的表情，心软了一块：“你爸当然知道你什么样，你就算真做了什么，那也是无意的。”

语罢，果真看见他脸上的愁色非但没有散去，更是惭愧地低下了头。

她心里酸酸的，又有点骄傲。老孟刚才还耍心思吓唬他，自己现在还跟着配合……

孟宇宸开始检讨自己：“我不该欺负何鑫，就算他之前做过错事，可是万一他已经决定改变了，我就剥夺了他改过的机会。可是事儿我已经做了，妈，我该怎么弥补啊？”

秦玉觉得这个对何鑫的不当认识也不影响宇宸以后和他相处，说多错多，真相未必比这个谎言仁慈多少。这个年纪对很多事情还没有正确的判断，有争议的事情压下来是最好的选择，那些无法改变的事情就不要徒增烦恼了。

秦玉想了想，说：“现在事情还没发酵起来，你想弥补还有救。你们也做了一天同桌了，你觉得何鑫怎么样？”

孟宇宸努力回忆，最终摇摇头：“曹毅不让我和他说话。”

秦玉睁着眼睛，忍不住敲了下那脑袋：“你啥都听他的啊！”

她笑骂道：“没出息！”

孟宇宸害羞地笑了笑，露出两个小酒窝，因为脸上挂着肉显得稚气，眼神明亮清澈。

秦玉的手还没离开孟宇宸的脑袋，直接顺着去揉他脑袋，简单的寸头长长了些，介于扎手和柔软之间。

孟宇宸又想起了何鑫的头发，比自己长多了。

笑够了，秦玉吩咐：“曹毅说的是他说的，但是你要自己去判断。”

“但是不管他怎么样，你都不能欺负他，就算他真偷了东西也不是你欺负他的理由懂吗？”

“你想啊，如果你看到一个人偷东西，那你会怎么做？”

孟宇宸直接说：“告诉老师。”

秦玉继续看着他。

孟宇宸：？

他继续想，说：“告诉你……告诉警察……”

秦玉：“没有欺负他吧！”

孟宇宸点头。

秦玉：“所以啊，就算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，你也没理由欺负他。你欺负他，那就是你的问题。”

“何鑫是你同桌，你有大把的机会去观察他，然后自己告诉我曹毅说的对不对，OK吗？”

孟宇宸比着手势，举到了眼前，两个人隔着拇指和食指合成的圆圈对着眼，嘴角一咧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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